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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渤回顧自己十幾年的拼搏史,感慨自己的優點是軟堅持

本刊記者/余楠  實習記者/石璐 賓雪

 

伴舞和歌廳生涯

Q:你在廣州南漂時,真給楊鈺瑩伴過舞嗎?

沒有,都是瞎傳。我當時在廣州也不是伴舞,我在那兒是唱歌。再說了,楊鈺瑩的歌都是那樣,我怎麼伴啊?我去過廣州,毛甯、楊鈺瑩最火,我也跳過舞,不知道怎麼就讓人給攢一塊兒了。前一段時間網上還寫,說我跟一老外搭訕,不懂英語,找一翻譯,都是瞎侃,然後就說我要去好萊塢發展。我打開一看,什麼呀,那是我簽約公司的老闆,中文比我說得還好。

  

Q:後來你也多次談起這段不成功的歌手生涯,你為什麼說你融不進這個圈子

你在唱歌圈,跟人家演出圈,完全是兩個行當。這種演出圈和明星大腕的演出圈不一樣,但也有自己的腕兒。一個人要5000一晚上,他沒有名氣,但絲毫不比明星差,就唱慢歌,唱到大家都站起來揮手的,全部真唱,沒有假唱。只要你演開了,實力都不會次於明星。

 

我也想過進這個圈子,但是不靠譜。當時覺得簽公司就是一特牛B的事,簽哪兒不知道,就覺得自己邁出一大步。簽完發現,只不過是以前自己出去演,現在是他帶著我出去演,錢還比以前少,實際什麼都沒有。

 

Q:也許當年在廣州能簽公司,你以後的命運就是另一個版本了。

廣州只是我眾多站中的一站,那時候以為在廣州有發展,結果發現在那裏也沒用,還是唱歌廳,那裏都唱廣東歌,我的粵語只能在別地兒唱唱,在那裏絕不唱粵語。在東北唱唱,人就說香港的吧,我說對。

我有一年就在東北,當時攢演出的號稱香港三星鬧春演唱會,我們一共三個人去,我是其中一個,賣票做演唱會,打著香港威猛演唱團旗號,排練完了,捨不得打的,就坐公車,還被人認出來。那人說你不就是演唱會那小子麼,怎麼還坐公車呢。我說感受你們當地生活。在東北挺有意思,因為之前老唱歌廳,也沒演過大劇場,那邊場子大,一下能進幾千人,看到這麼多人特別興奮。

 

Q:演出的時候,你遭遇過觀眾哄台嗎?

有,什麼人去演都會有,晚上有人喝多了的,非得逼著你唱《青藏高原》。怎麼辦?後來就唱唄。你跟他硬頂是沒用的。這些都是積累,你那時候得用各種方法,讓你這半小時到四十分鐘不出任何問題。我們為什麼能拿那麼高的工資,我們是嘉賓演出,老闆對你的要求很高,要你去掀高潮,讓場子火。當然壓力也很大。後來慢慢自己也不願意做這樣的演出。年頭一久,你就知道你演出上來該唱什麼歌就能引人注意,下面該說什麼話,起個什麼歌會使氣氛好,完全成為一個套路了。當你唱著歌,下麵吃著瓜子喝著酒,什麼樣的人都有,你就覺得我在幹什麼呀,我要唱給他們聽嗎?就已經不是之前的興奮了。

 

蒙眼蒼蠅的心慌

Q:當時在北京,跟你一起在酒吧駐唱的歌手後來好多都成名了。

那個時候人多,滿江、滿文軍、沙寶亮、胡東,都在。一個一個出來。羽泉也是,最早在各地演出的時候碰到過,沒跟他們唱過,他們出道也算早了,在北京的時候,零點給我們伴奏呢,基本上快火了,但還在幹夜場。周迅那時候半玩票吧,也唱。

 

Q:滿文軍參加青歌賽後來就出來了,你當時為什麼沒有考慮走這條路?

這個需要由各個地方選送。我去的時候滿文軍在北京已經呆了10年,他之前唱的就特別好,唱周華健唱的特別像。沙寶亮的現場也特別好,那時候認為最早出來的應該是沙寶亮,又能唱又能跳,結果他出來算這撥最晚的。那時候整個大環境想來也挺絕望的,你想想咱們聽劉歡聽了多少年,歌壇一直是幾年不出一個新人,憑什麼你出來?但是因為那幾年零星出來幾個,就還給了大家一點希望,畢竟忙了那麼多年也希望有個交代。就跟蒙上眼的蒼蠅,到處亂轉。

 

Q:那時候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出來,你著急嗎?

這事是壓力也是鼓勵,當時就覺得只要努力,就會有希望,但是希望遙遙無期。回頭想想,你出不來也有你自己的原因,包括你選擇的方法,邊跳邊唱是人家帥哥的方法,你去玩這個其實不太對。整個中國那時候喜歡的是帥哥臉,像那時候的兄弟組合,出來的那些都要像模像樣。當時沒出來的是大多數。

 

Q:你覺得你沒出來,主要是什麼原因?

以前經常給自己安慰,你看人家不就成功了嘛,那你就努力唄。現在看,這個職業還是需要機遇和幸運的因素。你努力你就有實力,等機會來了你就有這個介面跟它對接。好多小孩兒,我不知道他從哪兒弄的我手機號,就來了一段極感動的資訊,說我這麼多年了,黃哥我看到你的奮鬥史,我也想像你一樣,能不能幫幫我,給我點機會。

 

有的我就回過去了,有的我就簡短回一個,我不敢,為什麼啊,其實我不認為我這樣的路就必然會成功,因為我這樣的路有多漫長,回頭說起來有多麼的不容易,就我知道。這個不容易是因為沒有必然性,不是說你努力了就一定會成功,素質具備了就一定會成功,好演員多著呢,比我演得好的多著呢,很多人大家都不知道。我有時候甚至勸他們,算了吧,務實一點,幹點別的吧,因為我知道這個路真的不是那麼好走,所以我不會盲目地給人家不切實際的鼓勵。

 

Q:你自己經歷的,被你稱為的是什麼?

我說的這個,很多時候是在精神上的。有時候你在苦中你不覺得苦,我每天生活在地下室,我生活在自己的理想裏,我覺得挺開心的。那種苦不是我吃不上飯了,住不了了,生活拮据了,更多的是你老覺得自己在這一天一天白過了,今天多大了,23了,明年24了,日曆抽一張,隨著馬桶就沖下去了,你會有那種特慌的感覺,就覺得今天沒做點什麼。

 

每天早上在床上坐著想半個小時我做什麼,我覺得這個是挺難的。我拍《鬥牛》,不是一般的苦,它是真的苦。首先你得喜歡它,它還是能給你帶來一些滿足感的,這種滿足感不是說成功後的滿足感,而是說你在創作過程中的那種喜悅和滿足感,這個是我喜歡的,可能就是這個支撐你完成這件事,但是在之前漫無目的,眼前一片黑的時候,往前走吧,往哪走啊?怎麼走啊?走幾步啊?到哪兒該拐彎?到哪兒該怎麼走?完全都不知道了。

 

Q:這種心特慌的感覺是不是在之前也有?

當然了,你唱歌的時候你覺得不能老這麼唱了,今天晚上去演出,明天晚上又要出去演出,幹嘛啊,我是要靠它掙錢嗎?不用啊,我姐姐在家幹得也挺好的,老催著我回去,跟她一塊做生意,又許房又許車的,她覺得你這麼混下去不像回事兒,但是呢,你覺得包括對這行業,包括對北京的感覺都一樣,這確實是積累,你在這兒呆著,它實際給你帶不來任何東西,依然是茫然加茫然,未知加未知,但是你只要走了,你就得放棄整個之前你曾經追求過的這段生活,可是呆在這兒,也總也打不開局面。

 

堅持這事琢磨不明白

Q:後來出演《上車,走吧》,也是另一種嘗試。第一次做演員就獲得電影節的認可,當時是不是看見了新的出路?

對,這種時刻來的時候,人內心是很複雜的,你就會覺得那是對以前的唱歌事業一個巨大的諷刺。突然你會發現原來你有這條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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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:儘管你一路在堅持,但是聽起來你很不鼓勵一條路走到黑。

這種執著,我覺得有時候是可以變通的,隨著自己的長大,你閱歷的增加,你理解力的增加。我們當時一幫人,雄心壯志,住小破旅店裏邊,所有人都堅持不下去了,不唱了,他們也要唱,也要堅持下來,慢慢其實自己都會有所變化的。你說變化了是不是就背棄了當時自己的一些諾言呢,其實我覺得倒也不是,畢竟你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一些事兒就行了。

 

這也是後來為什麼在工廠裏邊我做不下去,因為除了錢以外,帶不來快樂。有的人也認為生意做成了,我掙了錢是我最開心的時候,他把這個當成他的動力。但每天過去跟人家講設備,每天驗貨,跟人家進不銹鋼、軸承啊這些東西,對來我說,就是受罪。

 

Q:經歷了這麼多,依然放不下音樂夢。到底你放不下的是什麼?

喜歡啊,你喜歡一姑娘有什麼道理,除了她長得漂亮。就是老勾著你唄,吸引力唄。你去演出的時候,你比如很吸引你的一段兒,你控制得特好,出來的時候,你一睜眼,當時所有人的眼睛閃著光,別人回饋給你的那種滿足感,會讓你特別快樂。我在工廠的後半年,就開著車唱歌去,花多少錢也無所謂,反正我得唱,完了再請大傢伙吃飯。

 

Q:到後來去考電影學院的時候,是不是你就把堅持這事琢磨明白了?

也沒想明白,得給家裏一個交代吧,還飄著呢,都二十五六了還這樣就不太對了吧,上學是一個很好的理由,給自己給家人一個很好的理由。我上大學了,爸媽多高興啊。但是我對這個行業太不瞭解了,包括導演到底是幹什麼的,我覺得每個職業都各司其職,設備、編劇,各幹各的活。導演是幹嘛的?就喊開始喊個停,這為什麼還得寫他的作品啊?什麼活都不是他幹的,演員演,服裝給穿上了,美術給弄好了,攝影機給攝著呢,你就在那給看看,喊聲,跟你有什麼關係?剪輯師人家還給剪出來了,就覺得不知道的太多了,就想去瞭解一下,就去上學了。

 

Q:現在很多聲音對學院教育持批判態度。你在電影學院的經歷,最大的收穫是什麼?

它是一個特別好的大環境,大家都在這個院子裏,都是為了一件事兒,都是為了電影在這忙活呢。當時我是班長,因為我歲數最大,那段時間裏邊我喜歡聽不同班級裏的課,每個系的老師講的角度都不一樣,你就會突然發現信息量這麼大了,覺得特別好。

喜劇之王當笑話聽

 

Q:是不是《上車,走吧》和《黑洞》的表演經歷,加上後來的學院學習,你就慢慢開竅了?

應該是慢慢自己有個審美標準了,我保證不了整個影片,最起碼得保證這個角色我演完了不噁心,包括之前不是也遭過《黑洞》那罪嗎,所以也不敢讓自己太鬆懈。這個戲我接了,能做的就把我這塊兒做好唄。

 

Q:你從什麼時候覺得自己火了?是《瘋狂的石頭》之後嗎?

也沒有,在之前拍完《上車,走吧》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已經火了(大笑),突然回家,在馬路上有那麼多人認識你,包括後來拍《生存之民工》,反映也挺好的。包括《瘋狂的石頭》我也沒覺得怎麼著了,都還不錯,我沒有那種大喜悅,到現在沒有過,工作其實挺好的,比以前選擇的餘地大了。

 

Q:接過你不想接的角色嗎?

當然接過,其實有時候是因為臉皮比較薄,有一些是你想嘗試,有一些是你捨不得,你不敢不接,這種不敢是因為,你從前沒有這麼多機會擺在你面前,突然一個機會這個事就推了,你沒有那個膽量推,所以你就去演吧。

 

Q:看你的作品會發現,你很喜歡跟年輕導演合作,名氣似乎不重要。

其實還是自私的想法。你跟這些大導演合作,沒有這麼大的空間去給你做,比如說《飛船》那個片子為什麼要去呢,還是覺得好玩兒,一個人獨角戲,沒有一個對手,完全去演一個角色,覺得挺好的,包括《倔強的蘿蔔》,誰會給你演一個50歲的老頭啊,年輕人在一起high一點,大家可以隨心所欲,沒有那麼多規矩,沒有那些以往的經驗去束縛你,大家可以隨便玩兒,對自己來說也需要這樣一個放鬆的環境。再一個對自己片子裏邊也有自己想要的東西,像《蛋炒飯》,我一直想演一個傻子,很少能碰到,碰不到,碰到了就想去試一下,各取所需,再一個你沒到那份兒上呢,當然就沒有那機會跟你說的那些大牌合作了,慢慢來吧。

 

Q:你拍戲的時候挺玩命,這種動力從哪兒來?

年輕嘛,以前我也是這樣。你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,為什麼這麼多人大家說你好,你肯定是付出了一些別人沒付出的東西,你做了別人就會看到,自己也會看到,這是對自己的一種鼓舞,比如像《鬥牛》,一般按常規演員撐下來,我覺得夠嗆。不光是累,心理的、身體的,各方面,跟牛的配合,等等等等,都在一個崩潰狀態,也就我這性格能堅持下來。

 

Q:你覺得你骨子裏,成就你今天成績的,最重要的素質是什麼?

軟堅持吧,就是我沒有那麼強,我不像寧浩,他是我不磕下來就TM不算完。既然要做,需要這樣做,那我試試吧。難的話,就忍忍吧,再試一下別的方式,這樣做是不是會好點,那樣做好點。我一路走來,其實都是個軟堅持。包括我唱歌,包括拍戲,我沒有那麼死乞白賴,這事兒不行就得怎麼著了,也不是遇到難事兒就放棄了,左邊一下,右邊一下,反正一直是沖著目的地往前走。

  

Q:你的目的地是哪兒?喜歡你的觀眾如今都含著期望稱呼你喜劇之王了?

其實我不太願意面對這事兒,不需要給自己的一個壓力。我還差得很遠,我自己很清楚,喜劇之王?大家現在就是個造詞兒的時代,但你自己應該極其明白你差得有多遠,比周星馳、比葛優,我才演了幾部戲啊,才有多少經歷?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不足,有些角色也是自己不敢觸碰的,沒想清楚沒想明白,我沒這個能力去駕馭。人得有自己的風格,那是自己的一個積累,逐步逐步形成自己的風格,我現在只不過有點特點而已,跟那個還差很遠很遠,就這個事兒自己想清楚就行了,當個笑話聽聽吧。

 

掙扎在泥濘現實裏——黃渤經典角色拾遺

黃渤扮演過的角色非常豐富,但不變的是,這些角色都在拼命掙扎

 

在《瘋狂的賽車》裏,黃渤飾演的是男主角賽車手,開場沒多久便因為上奸商的當,迎來了師父的一頓痛打。滂沱大雨中,師父連踢帶踹,黃渤就在滿地泥漿裏摸爬滾打。黃渤至今以主要角色身份共出演電影十四部,電視電影兩部,電視劇四部。幾乎所有他廣受認可的角色都和《賽車》裏這個為自己和師父雪恥的人物一樣,掙扎是他們的共同點,不同的只是掙扎的場所和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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